前言:
在最近的深思中,金錢、富裕、消費和資本主義等等相關事物不時出現在我的閱讀和思考過程中。我相信這這也許與最近所閱讀的《富士康輝煌背後的連環跳》一書有關聯。書中的調查報告所顯示的背後真相給我許多反思的空間,因為這的確是發生於我們當今“充足富裕”,甚至“充足過剩”的時代中。若要說這兩三個星期的靈修讀物,我會認為《富士康輝煌背後的連環跳》是最近給予我最豐富的靈修讀物。其重點不在於它是不是屬於基督教或是信仰之類的文本或讀物,而是基於它當中所詳述和揭發的社會歷史事實和每一個生命的故事,讓我不能不去正視它。它的“靈修性”乃在於它正質問我的信仰和生命:我的信仰和生命,對於這些我所看到和呈現在我眼前的“真相”,意味著什麼?我的信仰和生命可以對“它們”說出什麼可言的真理和福音?而這樣的自我提問之掙扎性,不在於你是否有答案或能夠回答,而是你的回答到底有多“誠實” (honest)?
雖然我無法有能力去改變富士康的悲劇和現有仍存在的種種問題,但這並不表示我不需要認真地去思考並嘗試在本身的生活中作出改變,讓我的信仰反思可以進一步被轉化成一種自我批判性的生活倫理實踐,而這始於我所處於的周遭環境。閱讀此書的過程中,有兩個問題是引起我關注的:“消費”與“勞工”(包括貧窮者)。
對於“消費”的反思,過去我並不怎麼看重,因為消費幾乎已經成為我們生活中最平常不過的事情和行為,是人人都在進行着的基本需要。嚴格上來說,我不是一個高度消費的人(我可以說是個謹慎的消費者)。然而我發現自從到了新加坡工作之後,由於本身的消費能力漸漸提高,而消費的事物和質量也跟著提高。無可否認,新加坡是充滿許多消費誘惑的城市,而自己也慢慢地開始妥協對某些奢侈品和消遣性的消費。自從透過閱讀而留意到奢侈商品生產過程中所可能存在的種種不公義問題和行為之後,我開始去思考這個問題,而這個問題看似沒什麼可解答的。我們手上的名貴奢侈品、名牌包包、昂貴手機、高科技產品等等,包括許多實質與其價格不相稱的時尚商品,其背後是否存在著可能的無辜流血和犧牲?曾經有人說我問這種問題的人是白痴和無聊,“若是這樣的話,那你 不用去消費購買東西了”。
我想,我並不是反對消費(因為消費行為是一個經濟社會可以持續維持下去的動力),而是嘗試去避免對奢侈品的消費。我對“奢侈品”的普遍定義:其物品的實質與價格看來有不相稱的地方。一個看來不需要高生產成本的物品,而被定價於超出應該的價格的商品,其賺取的利潤到底有多少?將商品帶到低價勞動的地方去生產,然後帶回到富裕的地方和國家去高價售賣;廉價工人所辛苦付出和生產的高端科技產品,看來只是為了服務那些將要購買的富裕消費者。因此,我本身認為某些“高級”的消費是應該盡量去避免的,而這是我本身對於當今的消費文化的一種日常生活中的回應和信仰實踐,也是一種信仰的態度。
過去的我對於消費上的節制的主要動力,是源自於對將來儲蓄和預備的計劃。然而,這段靈修和啟發性的日子漸漸改變了我的某些心態和生活方式,尤其是對於金錢和財富的價值觀。給予我極大的啟發和靈感的,莫過於始於今年出席曾思瀚博士的《壞鬼解經》講座,而講員所提到有關“耶穌並沒有阻止基督徒擁有財富,但所擁有(託付)的財富之最終目的和使命,乃在於建立(人與人的)關係。對我來說,其中一個重要的關係,就是對貧窮者和缺乏者的關懷。我嘗試將這些真理應用在自己的日常生活和周遭社會中,而我深深地體會到一個真理:減少消費,並沒有因此讓我感到不自在和痛苦;為他人付出金錢,並沒有因此讓我感到本身的虧損,反而它卻給予我更有力量繼續堅持下去。
1. 雖然跟房東的關係一直以來都不好,但由於房東太太最近入院治療,原本的繃緊生活開支變得難上加難,所以我決定在下個月提高本身的租金來補助他的生活需要,因為金錢本應該是用來建立人與人的關係,給予有需要的人的幫助。
2. 平時的消費都會花費在購買服裝用品,以及光顧星巴克(Starbucks)。自從上個月開始,已經停止購買新衣服,除了工作上的需要。我也超過一個月沒有去光顧Starbucks,而選擇在住區附近的Coffee Shop喝南洋式咖啡(其實也蠻好喝的),即使那裡沒有冷氣。原本今天下午我被引誘地走了進去Starbucks,給予自己理由“找個舒適的好地方上網和閱讀”,但最終我還是離開了,而選擇到商場頂樓的公共圖書館去做閱讀。其實,那裡的環境更不錯,而也許Starbucks給予我的只是一種享受式的感覺和幻想,誰曉得!
對於“勞工”的反思,我較被啟發的是對於勞工的尊嚴問題。也許我真的無能力去為這些資本主義下的經濟結構性問題帶來什麼改變,或者改善勞工們的工作和經濟情況,但我至少可以給予他們所被奪去的該有尊嚴,這是創造人類的上帝所賜予每一個人的獨特性和主體性的禮物。就算當今以社會階級和地位為衡量個人價值標準的城市社會,奪取了這些處於社會階級最下底端的勞工們――尤其新加坡聘用許多外地廉價勞工――的尊嚴,但作為上帝國度的子民的基督教會應該盡量恢復他們那被剝奪的尊嚴和價值。當我嘗試真實去面對那些與我們在外表上(形像上)看來有差異的社會群體,這的確是不簡單,而耶穌基督在其生平時的服事樣式其實就是我們去實踐這個真理的主要動力和力量:當我們做在最小的弟兄身上,就是做在耶穌的身上,而我們將可以看見和感受到上帝就在最小的弟兄身上。
1. 在地鐵站和購物商場外看到那些討錢的殘缺人士和年老者,都不禁會想起基督教作家Henri Nouwen的作為:不僅是給予金錢,然後“道德義務完成”地就轉身匆忙地離開,而是停下腳步與他們對話,聆聽他們的故事。雖然我有時候停留下來,問候他們並聆聽他們的歌唱表演,而這往往都會引起周遭路人的奇怪眼光,但我知道我明白一個真理:基督的愛是叫我們能夠把他人的尊嚴放在本身的尊嚴之上。
2. 以前乘搭巴士和地鐵的時候,我都嘗試避免坐在那些人――尤其中國、印尼、泰國等等外勞(其實我也是外勞)――的旁邊:不喜歡他們的汗臭味,以及骯髒的衣服。大家都會盡量避免與這些人士靠近,而這些勞工有時候都會感到有點尷尬和不自在人們的這種距離舉動和陽光。上個星期,我終於嘗試去學習這個功課(我相信上帝刻意安排要我學習的)。那天,我上了巴士後,原本打算避開那些人,但上帝在心中責罵我。因此我就刻意地(其實旁邊還有許多位子)去坐在一個中年中國工人的旁邊,不去介意他們那簡陋骯髒的衣著,包括身上排出的汗味。聖靈給我的許多提醒和感動是非常奇怪的:我嘗試轉向去望一望他,並向他來個簡單的微笑,不讓他覺得由於他的身份而讓我這個坐在他身邊的專業人士感到難堪和不舒服。我也不拿出本身的iPhone在他們面前使用,不讓他們因此而感到難堪,或者引起他們的羨慕眼光。最後,我還拿出所攜帶的一本中文雜誌來閱讀,讓他們感到不需要由於自己不通曉英文而因此羞恥,反而更應該以本身的中文語言而感到自豪。
結語:
雖然以上只是我在日常生活上所嘗試作出的改變,以及本身對信仰反思的具體實踐,而也許這樣並不能帶來什麼多大的改變。但我認同美國倫理神學家Stanley Hauerwas的神學,認為信仰具體實踐,並不僅是一種個人生活的宗教和道德表現,它更應該是成為基督門徒為社會上另類群體的倫理生活和實踐性信念,為這個正在尋找出路的世界給予一個不一樣的選擇和可能的出路,這就是教會需要在世界中活出的社群性見證。雖然教會似乎無力反抗這個全球自由的資本主義,然而教會至少可以成為他們的鄰舍,讓他們在被社會階層的排斥和邊沿下,可以有尊嚴和理想地繼續生存下去。即使生活狀況沒有多大改善,仍舊艱辛困難,但他們卻感到尊嚴和有價值活下去的可貴性。教會需要成為他們生存下去的一種支持性的力量,成為另一股反抗當今這種以經濟利益為價值估計的現代社會對這些工人的意識形態上的鄙視,卻以基督包容性的愛和對他者的尊嚴和主體性的尊重來向世界做福音的見證。我深深相信,基督信仰對世界的影響和改變,需要透過基督的教會來實現和成就,而教會需要負責任地去思考的是,教會能夠向這個多元的世俗現代社會帶來怎麼樣的福音。
0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