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馬時間中午時段,印尼蘇門答臘北部的亞齊海外地域發生了大約8.9級的地震,這也接著引起了海嘯的災難。不僅是在亞齊地帶的居民感受到地震帶來的搖動巨震,連附近的馬來西亞、泰國、新加坡等國家也經歷了這股震動。當地震探測中心發起了海嘯警報時,網上頓時瘋狂地轉載這個緊急消息,引起人們對海嘯可能發生的警惕,提醒人們盡量遠離海岸地區,隨時作出安全的預備。這一次在亞齊的地震,無意地又挑起了人們對八年前同樣發生在亞齊的可怕海嘯,一共奪走了超過20萬的性命,這往往讓人們將這次的地震聯想於當時的悲慘情況。我相信,沒有人比住在亞齊的居民更加陷入恐懼和驚慌,因這次地震對於這群帶著過去恐怖的集體記憶的居民們來說是難以承受的。讓我們繼續為著他們祈禱。
人們是否還有資格在災難悲劇的面前滔滔的演說?可是,面對一整條被淹沒或被地震毀滅的村莊、看著一個個跪在地上為著死去的親人哭泣悲哀的脆弱女子,面對著一具具躺臥在地上的冰冷屍體,最驚天動地的演說都變得無濟於事。也許,唯一的面對方式:無語。
感謝上帝的保佑,最終海嘯並沒有衝擊至馬來西亞以及其他地方,而大家也因此感到安心,並回到各自的生活,繼續回各自的生活。看來,這只是一時短暫的驚慌,一種有驚無險的經歷,並沒有引起大家多大的深刻。感謝上帝之後,這一切就是如此結束了嗎?當人們生活變得越來越快速時,感覺和內省也變得速戰速決,最終也許導致人們失去對周遭事物的深刻性和想像力。這一切之後,難道沒有人曾嘗試去想像若強大海嘯真的發生和帶來毀滅時會是怎樣的情況,而作為人類的我們當如何去面對?一旦失去了對某事物的想像,人們便無法從對這次事件中的深刻性去作出自我的反思。難道這次的大難離去,並沒有引起我們對生命、親情、人性、尊嚴、死亡和永恆的反思?這難道就是後現代的態度?
無可否認,這世間越來越多災難。人類歷史正面對著似乎永無止境的災難:當年亞齊的可怕海嘯、四川大地震的人間悲劇、台灣八八水災的殘酷無情、泰國嚴重水災的侵蝕、日本海嘯所帶來的核洩之恐慌等等。在這些災難面前,高舉科技發達的人類頓時變得不知所措,唯一的反應只可能是:恐懼、驚慌、徬徨。災難所帶來的死亡之毀滅性,有誰可以抵擋得住?
也許人變得越來越善忘,或者是人企圖選擇性地去保存他們的記憶,避免觸碰到這些災難對他們所作出的挑戰。災難挑戰著人們無法逃避地去面對許多艱難的問題:死亡的不可避免性、永恆的未知性、生命的價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選擇暫時遺忘的人們,嘗試自然自在地過著一種好像“災難永遠不會臨到他們身上”的生活,甚至自以為本身有能力去對抗一切災難的來臨。當災難好像無情的暴風雨圍繞著我們生命的時刻,人生的成功、引以為傲的財富、無法原諒的傷痛、盲目地追求享樂,是否仍舊成為我們這時刻的首要關注和目標?災難的無法預知性,往往叫我們一個人在每一天都存著戰戰兢兢的心度日。
當我們與災難面對面的時候,當大規模的悲傷與死亡撲面而來時,我們需要的不僅是種種嘗試解釋的言語說辭,更是一種默默的無語。當人類自認是專家或學者、具備高超學問和知識、為當前的災難作出種種詮釋:為何會有災難?災難是否意味著人類所種下的因果?災難是否來自上帝對人類罪惡的憤怒?災難的殘酷否定了上帝的慈愛和公義?人們心中的無奈吶喊:上帝為什麼不阻止災難(苦難)的發生?良善的上帝怎麼會容許悲劇苦難臨到無辜的人世間中?
人們是否還有資格在災難悲劇的面前滔滔的演說?可是,面對一整條被淹沒或被地震毀滅的村莊、看著一個個跪在地上為著死去的親人哭泣悲哀的脆弱女子,面對著一具具躺臥在地上的冰冷屍體,最驚天動地的演說都變得無濟於事。也許,唯一的面對方式:無語。
無語,並不是失去語言。語言是人類最引以為傲的能力,是人類思考的理性工具,是人與人之間溝通的橋樑和文明的基石。然而,看見災難如何在一瞬間將人變成了屍體,生命怎樣如同煙蒂般被按熄,你會頓時覺得身為人類的一分子,其實只不過是大自然中的其中一成員而已。這時候的人們,忽然發現語言以及一直崇拜著語言的人們,竟然是如此的卑微和無能。猶太裔的德國哲學家Theodore Adorno,在德國納粹對猶太人進行種族清洗大屠殺的惡行曝光後,道出了一句心死的說話:“奧斯維辛之後不再寫詩(寫詩是野蠻的)”(No more poetry after Auschwitz)。
友人飲者在他的書上《我愛丁堡》說的好:「在世界的大災難面前,我只能無言。在大自然的巨大能量面前,我只能心存謙卑。」(頁33)。是的,在苦難當前,我怎能假裝擁有答案?我如何推砌解釋?作為一個跟從耶穌的人,在苦難和疼痛面前悟出人的侷限和責任,化解冤仇惱恨,讓人有尊嚴地活著,這是我對信仰的了解。
從那裡經過的人譏笑他,搖著頭,說:『哼!你這拆毀殿、三日又建造起來的,救救你自己,從十字架上下來呀!』」眾祭司長和文士也這樣嘲笑他,彼此說:『他救了別人,不能救自己。以色列的王基督,現在從十字架上下來,好讓我們看見就信了呀!』那和他同釘的人也譏諷他。(馬可福音十五29-32)
你說:「這樣,你的神太小、太無能了!」
我翻看聖經,「芥菜種子、麵酵、十架、奴僕……被殺羔羊」
也許我的神無能、小、脆弱,但因為祂,我學會更謙卑地凝視苦難和眾生面孔。
有一位評論家如此說道:沉默並不意味著失語,沉默乃是謙卑地承認人類語言的局限,誠實地面對自己的無能為力。能夠在共同的悲傷中學會謙卑和誠實,也算是一種真誠的智慧。沉默,是逝者的語言;沉默,是存活者的我們與逝者唯一的溝通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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