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 05 Apr 2015
這幾天再次翻看《馬可福音》,專注在耶穌受難的事跡時,也發現耶穌被處死的政治性一面。馬來西亞政府這兩個月裡以煽動法令逮捕了許多「政治犯」,這也讓我在閱讀馬可福音時一直湧出了無奈的感觸,不禁地問:耶穌也是被政權處死的政治犯?
關於拿撒勒人耶穌的歷史,有一點可以很確定的:耶穌是在企圖煽動羅馬政府的罪名下被處死,這可以輕易從耶穌被處死的方式看出:被釘死在十字架。這是羅馬政權如何處置那些企圖推翻和反抗羅馬政府的一種殘酷方式,作為嚴厲的警告。
四福音如何記載耶穌的受難和被處死的經過,這是非常重要的,我認為不是為了傳福音的用途,而是「重新」記載和推翻這段歷史。我相信耶穌在這罪名下被羅馬政權判死的「事實」對當時早期的基督教來說是件蠻「尷尬」的事:他們的創辦人因試圖推翻政府而被處死。那些跟隨他的人也肯定被羅馬認為是一群反政府的政治組織。
我們要嘗試想像對當時住在猶太的大眾來說,當時的他們並沒有我們現在手上的福音書可以參考。他們對耶穌那段被處死的歷史只能按照當時所看見的處刑方式:被釘十字架。就如今天當我們看到某些人被判死刑,大概猜到這位囚犯的可能罪名。十字架對當時的猶太人來說是帶有明顯的政治意涵,因為猶太的律法傳統裡是沒有釘十字架這種刑罰。
對於當時的基督教來說,最要緊的乃是重新詮釋這個歷史事跡,即「耶穌死於政治犯」這事實。馬可福音作為最早的福音書記載,可以看得出馬可在敘事耶穌受難受死的過程所企圖重新推翻這段歷史的主流詮釋:耶穌並不是個企圖推翻羅馬的政治犯。
可能有些人也會跟我有這樣的疑問:耶穌死後那段幾十年的時間,為何沒有一個耶穌的跟隨者,甚至耶穌本身的門徒記載耶穌的事跡,直到大約六七十年後的馬可寫了第一本的福音書?若從當時可能的政治情況去理解的話,也許任何一個嘗試推翻這事實(耶穌是政治叛徒)的記載將會面對羅馬政權的對付,恐怕與耶穌同樣的下場。相信馬可福音的記載主要是為了當時的基督徒內部群體,而非傳福音的用途。
我們可以再想像一點:當時被羅馬統治的猶太人中,也有一群反抗者(耶穌的門徒中也有一個),除了耶和華上帝,他們堅決不服從於任何權柄,因此他們採取政治性的抗爭,試圖用暴力對抗羅馬政權。當時被處死於十字架的幾乎都是這些反抗者,十字架暗示著這些反抗羅馬政權者的最終下場。所以,當時的基督徒若重述耶穌之死時所可能想到的畫面:與那些反抗羅馬者的下場一樣。
那麼,耶穌的哪個行為或言語給他帶來了這項煽動罪名?這裡我們必須清楚一點:煽動罪名是政治性的,也就是說對政府和國家帶來安全穩定問題,比如煽動人民對抗政府(我不清楚馬來西亞總警長以煽動法令所逮捕的上百個「煽動者」是否真的帶給國家安全問題)。按照路加福音的記載,他們把耶穌帶到羅馬高官彼拉多面前,就告他說:「我們見這人誘惑國民,禁止納稅給凱撒,並說自己是基督,是王。」當來到彼拉多面前,這些祭司長需要找出有關政治性的罪名來控告耶穌,因此耶穌被控告:誘惑人民禁止納稅給羅馬政府,並宣告他是「基督」,即彌賽亞(對當時的猶太人來說,彌賽亞是即將來到的王,帶領猶太人脫離羅馬的統治,打倒羅馬政權)。耶穌十字架上的罪名牌子:猶太人的王。
若你有留意耶穌被審問的過程邏輯細節,(跟我們的總警長和政府很相似),你會發現那些猶太領袖對耶穌的控告罪名是不一致的。在他們首先審問耶穌時所用的罪名是宗教性的「褻瀆上帝」(耶穌說他是上帝的兒子),而當來到彼拉多面前時卻用政治性罪名(誘惑人民不納稅給凱撒)。
那些想把耶穌置於死地的宗教領袖,其最終目的是想辦法將耶穌弄上政治刑罰,用政治性而非宗教性罪名將耶穌除去。在猶太的律法裡,宗教性罪名的死刑方式:用石頭丟死罪犯,比如那些犯姦淫或說了褻瀆耶和華的話的罪犯(相信這對馬來西亞人將會不陌生,尤其最近爭議性的伊斯蘭刑事法)。馬可的敘事方式企圖淡化了耶穌是政治犯的描述,而明顯看得出他將重點轉移到「那些想陷害耶穌的猶太宗教領袖」,這尤其可以從「彼拉多找不出耶穌有罪」看出來。彼拉多說:「流這義人的血,罪不在我,你們承當吧。」 眾人都回答說:「他的血歸到我們和我們的子孫身上。」(相信這段記載也可能間接地帶來「猶太人上幾世紀中被屠殺」的噩運)
我個人認為:馬可所關心的主要是將耶穌之死的最終責任帶回到那群猶太領袖身上,而不是羅馬政權。你不難發現馬可記載中許多關於「那班人想要陷害耶穌,套耶穌的言論來抓他的把柄」的暗示。耶穌所傳揚和活出的天國福音,嚴重地挑戰和打擊了那群猶太領袖的利益,群眾越擁戴和聽從耶穌,他們越覺得自身的地位受威脅。
馬可也企圖在耶穌受死的故事最後中帶出這樣的意圖:那些猶太領袖嘲笑將死的耶穌,而羅馬的百夫長卻看見「這真是上帝的兒子」。透過馬可的記載,至少對當時在羅馬的基督教來說是種安慰和鼓勵,耶穌的死,不是因為政治罪名,連彼拉多都認為耶穌是無罪的而企圖救他,而真正的推手是猶太領袖。
比起猶太領袖,福音書的記載似乎較少談到耶穌對羅馬政權的看法,也許有人會問:耶穌是否贊同反抗羅馬政權?而彼拉多正是要弄清楚這個問題。
當耶穌被帶到彼拉多面前審訊時,彼拉多嘗試從政治角度去審問耶穌。「你是猶太人的王嗎?」耶穌的回答是清楚和關鍵性的。「我的國不屬這世界;我的國若屬這世界,我的臣僕必要爭戰,使我不至於被交給猶太人。只是我的國不屬這世界。」彼拉多應該是明白這話的涵義,因此他才會繼續問道:「這樣,你是王嗎?」彼拉多明白耶穌的回答並不是否認他是王,而是否認他的國度是來自這世界的國度。耶穌所體現的國度不像是羅馬的國度,不像這世界的其他任何國度;耶穌的國度乃是一種超越羅馬的國度,超越一切世俗政權的國度。
這樣的國度治理方式已回答了為何耶穌被拒絕和最終被害。雖然耶穌國度的政治被拒絕,甚至被不公義的政治而打壓,然而上帝是信實和公義的。上帝叫耶穌從死裡復活,正是這個復活的意義,讓委身於基督國度的跟隨者能夠有能力去活出天國的生命。我們需要思考一點:若耶穌是按照世俗國度的方式,他是不會被拒絕和受難。面對暴力的侵害,耶穌選擇了受苦;面對敵人的攻擊,耶穌選擇了寬恕。這看似不合理不受世界歡迎的方式,是我們的救主耶穌基督已向我們展示的生命。
若基督因著他所體現的天國方式而被拒絕和受逼迫,那麼,我們不難了解,當教會選擇忠於這位基督時,他必然發現自己因著基督而受逼迫和被攻擊。這正是耶穌所宣揚的天國福音:「為義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為天國是他們的。」當我們發現今天的教會活在安逸和免受逼迫拒絕時,這是否值得我們好好再次反思:教會是否正活出基督天國的福音?
在那之前的巴勒斯坦只有兩種猶太人:一種心態上臣服羅馬,一種想著推翻羅馬。但那位來自加利利的耶穌,卻帶出了裂天而降的第三種聲音:超越羅馬,而超越羅馬,非屬世的道路。
以下是在Facebook的一些討論:
ReplyDeleteAaron Ng:在古时,教会是大公的,是上层统管的,是中央集权的,是读书人说过算的;因此神学工程和教会生态,牢不可分。
Isaac Goh:贊成你的說法:教會與神學是息息相關。
Aaron Ng:现在的教会的零散的,是大众化的,是独立的,是肤浅化的,而且是有人做事,有人出钱说的算;并且他们是不需要神学工程的,而且继续茁壮成长。
Isaac Goh:我認為還有一項迫切性的需要:把教會與神學結合
Aaron Ng:结论是,神学人大搞神学思想,却脱离教会语境,但自己又没有信徒基层,甚至没有教会。这是神学人的窘境。我宣告:神学在教会,已死。
Isaac Goh:我想,今天我們有必要重新思考教會和神學的關係,因為現實的處境顯示某種的結合是不可能的。這需要一種更創新的方式來達到這種結合,這也是神學工作的其中重要部分。
Aaron Ng:问题根源不是来自神学,而是因着时代进程,今天的教会生态机构的转变,非常不利于神学人。我可以想象的,唯一的出路就是,神学人自己建立本身的教会,建立独树一格的教会,去抗衡整个洪流。
Aaron Ng:看看那些在欧洲,大搞神学思想的传统,全部都只留下银发一族几个人在教堂里敬拜,而且也逐一关门,卖产业给夜总会来生存。但是教会反而在亚洲和非洲大放异彩!搞神学的人,必须严正面对事实。
Aaron Ng:梁家麟教授很喜欢揶揄神学人,这么说:民众神学是没有民众基础的! 这句话,真的很精辟。
Isaac Goh:我曾經也有此想法,但最終我還是認為教會的合一是必要的,因此神學不應該因此自創屬於她自己的教會,而是去服事教會。雖然當今時代的現實不利,但這就是我們的使命,也是我們神學需要重新去反思和建構的需要,就在當今我們的處境下去建構神學。
Aaron Ng:我一再说过,不要一厢情愿;教会是不需要神学的,他们要的是:有人做事,有人出钱,就可以茁壮成长,就够了。神学已死!
Isaac Goh:我不清楚這是否是一廂情願,但我還是帶著一種盼望去看待這樣的問題。。。
Chiou Mu-tien:我給兩個看似衝突的觀點各按一個讚。 因為有時我們說神學家需要自己自建教會的必要性是在於(對內對外)實際驗證該神學的可行性。(過去的新正統和現在的激進正統RO都還沒這樣做過,停留在純粹學界腦力運動,這樣是不行的。)學說與實踐在牧養與門徒訓練的結合中,多半會幫助神學家看到自己先前過度的理想主義和某些對教會隔空指點江山的不當,同時也讓他們在大公神學的對談當中會有更實質的建設性。 畢竟讓教會跟教會學習,還是比讓教會跟理論家學習容易多了。光是「人口」和「資源」的實際流動方式變化(俗稱的「市場」)就會迫使各自進行反省。 學界和教會之間的擂臺賽沒有這種拳拳到肉的關係,以致於雖多以「服事、互補」為名,卻實乃互相輕賤。 我輩應當警醒以免落入任一極端。
Fanny Chew:对于那些想通过研究神学而认识上帝的非信徒,如今的教会生态是否能满足他们?
Aaron Ng:的确有少数你所说的这种人,也只有非常少数的教会能够满足这种人。大部分的教会,不理会这种人,因为他们生存和发展不是因着这种人, 而是在于那些『可以热心投入服事,有份出钱』的人。一般上,后者都不是很在意神学的人。
Fanny Chew:所以这种人只能徘徊在教会之外?
Aaron Ng:不是的,这种人可以去到一些非常少数的教会;一些神学人牧师主持的教会,譬如说,陈俊明牧师主持的教会。我的意思是,还有机会找到合适的教会。听说,以前sivin kit 的教会也不错。当然这些选择是很少的, 而这种人也是很少的。
Chiou Mu-tien:http://s-h-c.org/forum/showpost.php?p=106073&postcount=13 本文語末提出教會應有 學者、牧者兩種領導組成。是我一直以來的看法。在我的範疇中是 teaching pastor/ administrative pastor。 過去以來一直想成為前者,以服事那些好反思,卻只因為常問倒牧者而被列為教會拒絕往來戶(誇張講法)的非信徒/慕道友。 但後來才知道很多即使有規模的教會並不認為自身對 teaching pastor 牧職有任何需求,只希望更多便宜可以用來辦活動與外展的傳道人力。